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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慧法师禅堂开示

  作者: 净慧法师  来源: 网络  点击:     放大 正常 缩小 关闭 手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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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慧法师禅堂开示
 

本来,我们是想在这个炎热的夏天,能给大家提供一个清凉一点的环境,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是事与愿违了。各位冒着酷暑远道而来,我们却不能在环境上,使大家感到清净、清凉,从我本人内心来说,我感到非常惶恐。但是,由于还有多位法师、学者、居士,特意从千里之外赶来,给诸位作法供养,使我不安的心多少得到些宽慰。

大家可以感觉到,我们举办这样一个夏令营,不论是从硬环境,还是从软环境来看,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尽自己微薄的力量,想为佛教、为社会,也为我们广大渴望佛法的青年人,来做一点点奉献。

说到生活禅,我讲了不少的话,讲来讲去还是老生常谈。因为佛法毕竟不是在口头上,而是一种体验,一种生活,一种思想境界。就个人而言,佛法是一种受用,这种受用,只有实践过了才能有所体验。

佛教法门很多,但是,一切的法门都还有一个中心的法脉,这个中心的法脉,是能够统率一切,概括一切,包容一切的,这个中心的法脉就是禅。可以说,一切的法门,若离开了禅,就没有佛法可言了。对于佛法,如何去体验,如何在生活中落实,那就必须要通过禅定,早在五、六十年前,太虚大师就曾经说过:中国佛教的特质在禅。这个禅,主要是指禅宗的禅。一切的禅,虽然有深浅层次的不同,但是都能在禅宗的禅里,被概括无遗。禅宗的禅,自古以来,都是落实在日常生活当中的。各位可能都接触过不少祖师、禅师的语录,也可能听到过不少祖师们的公案。我们可以从中发现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脱离生活实际泛泛空谈的理论,在禅宗里是很少见的。

今天,我们在赵州祖庭举办“生活禅夏令营”。赵州和尚,在所有禅师中,他最鲜明的特点,就是能够把禅紧密地同生活融为一体。赵州和尚的语录共有五百余条,几乎每一条语录,都是针对学人在生活当中碰到的疑问,给予了点铁成金的回答。禅宗有两部很著名的关于公案的书,都是宋代的著作。一部是临济宗人写的《碧岩录》,另一部是曹洞宗人写的《从容录》。这两部书,每部书基本都有一百个公案。在每本书的百条公案中,赵州和尚的公案,都占十条以上。中国禅宗有禅师上千人,一百条的公案,赵州和尚的公案就占十条以上。可见,赵州和尚的禅,在当时临济宗和曹洞宗禅师们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高了。宋朝还有一部书,叫《无门关》,这本书有四十多则公案。它的书名,直接就是由赵州和尚的一个公案概括提炼出来的。这两天,我们唱的生活禅曲:“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这首禅偈,唱的就是对《无门关》所流露出来的赵州禅法、赵州禅学思想的赞颂。实际上,也是描述和颂扬了赵州和尚的“平常心是道”。

我们看看《无门关》这部书,思考一下这部书的题目,不免会产生疑惑。疑惑什么呢? “关”一般指门关或关卡,有门才可能有关、有卡,而“无门关”是一种什么样的“关”呢? 它究竟象征了什么? 又源于什么呢? 现在,日本的禅宗,不管是临济宗,还是曹洞宗,他们在讲禅法时,一直都在讲这个“无门关”赵州和尚的语录里有则公案: 有一个学人问赵州和尚:“狗子有无佛性?”赵州和尚回答说:“无”。学人就说:“上至诸佛,下至蚊虫蚂蚁,皆有佛性,为什么说,狗子无佛性呢,”赵州和尚又说:“因为它有业识在。”下面就没有话了。古人就在赵州和尚回答狗子无佛性的“无”字上立了一道“关”,这道“关”就叫“无门关”。许多禅师、学人在参禅的时候,要参一则公案,就参这个“无”字公案。

赵州和尚的语录里还有另一则类似的公案,也是有一个学人问赵州和尚: “狗子有无佛性?”赵州和尚是用一种旁敲侧击的方法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赵州和尚说:“家家有路通长安。”意思是很明白的,既然家家有路通长安,那么狗子也应该是有佛性的。同样的问题,却是截然相反的回答。但是,后人却很少在这后一则公案上下功夫。相反,对那个“无”字公案,不但古代许多的禅师们,注入全部的生命去参,就是今天在日本、在韩国、在欧美、在我们中国,仍然有许多人,为了参透这个话头,注入了全部的
生命。

那么现在,我们怎么来理解这个“无门关”的意思呢? 说到理解,它本身已经不是参,而是一种知识性的探求了,就更谈不到体验了。因为体验,是用不着这样滔滔不绝地说这么多废话的。关于体验,不是大喝一声,就是痛棒一顿,一句话使你转身不得,一句话使你捧腹大笑。而今天,像这样有根底的人,毕竟是太少太少了,包括我自己在内,在这里,也只能给大家从知识的层面上做些讲解。

“无门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思想境界呢? 我们从常识上来讲,就拿我们柏林寺做个比喻。我们柏林寺有道山门,为什么要有这道山门呢? 因为周围都是墙,如果没有这个门,我们也就进出不得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围这道墙呢? 以避免外界的干扰。我们为了守护自己,便设了一道围墙为了出入的自由,才开了一个门。如果把我们这个门叫做一个“关”的话,那就不是“无门关”而是“有门关”。而没有门的先决条件,就是不能有墙。墙没有了,也就无须设什么门了。

在一个复杂的社会环境中,为了得到一个相对安定的生活场所,设一道围墙是必要而且有益的,但是,作为我们一个人的心态、思想而言,如果是层层设防、壁垒森严的话,那只能会防不胜防,烦恼重重。平常我们总是讲,要有一个开放的心灵,要有一种豁达的胸襟,不要自我封闭,不要钻牛角尖。而实际上,我们每个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做自我封闭。不是用我执,就是用法执,把我们的心灵封闭得严严实实。我们要发掘自身内在的潜能,达到心灵与外界自然的交融,就必须要破除我执法执,打破自我封闭。我执没了,法执没了,障碍我们心灵的围墙没了,我们的心灵也就彻底对外开放了。
仅这样够不够呢? 不够。因为处处开放了,虽然无须再特别设一个门了,但也可以说处处却都是门了。因为我们面对的纷繁复杂的世界,处处都是考验我们的“关卡”。“莫说无心便是道,无心犹隔万重关。”“无门关”原来却有“万重关”! 时时处处都是“关”。面对这层层无尽的“关卡”我们过得去过不去呢? 过得去了,我们的心灵才可能真正没有惑,再没有挂碍,才算是彻底获得了解放,那么,我们就可以归家稳坐,大事了毕。

我们能不能达到这一境界呢? 我想是完全可以的。这就需要我们在生活当中,时时刻刻、事事处处,都要观照好我们当下的一念,这一念却是非常难把握的,可以说它是既简单又复杂,说它简单,可以简单到不着一字,连一个字也不要,你只管照看好当下的一念清清白白、了了常如。说它复杂,你不照看还好,一照看起来,就妄想纷飞,就必须先从守好当下这一念开始。如果每一念都能守好的话,任何“关卡”的有无,对于一个念念正定的心灵而言,便都是毫无意义的了。但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却需要我们注入全部生命的观照,全部生命的努力。希望各位,都能尽自己全部的生命,通过这个“无门之关”!

今天,各位不顾酷暑,千里迢迢,来到我们这个非常荒凉、简陋的道场,希望各位能时时处处都往“道”上会,那么,我们就会更多地得些受益,作为我们常住,也要尽量照顾好各位的生活,使大家能更专心地投入到这个活动当中。另外,各位自己也要注意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们这次法会的因缘,应该说是非常殊胜的。来为我们做佛法讲演和开示的,不但有大陆的法师、居士、学者,还有台湾来的法师。我们已经看到了,台湾来的这几位法师,不论是在个人的佛教修行方面,还是在学问修养方面,都是有很高造诣的,而且在弘法的能力上,也都具有很善巧的方便。从这些方面来看,大陆的佛教界确实有许多地方应该向港台佛教界借鉴、学习。

作为青年佛子,通过接受这些优秀法师的法供养,来理解和掌握佛法的精神实质,其意义是非常重大的。佛教的未来是我们青年人的,无论是出家二众,还是在家二众,都要承担未来的弘法重任,未来的佛教使命就寄托在青年佛子身上。从某种意义上说,在家二众的作用,从护持佛教、并比较广泛地把佛教影响扩大到社会各个方面来说,有时比出家二众的作用更大。有不少的法师,对我们这次聚集了一百五十多位年轻的佛学爱好者和年轻的佛教徒来参加夏令营, 都感到非常高兴。中国佛教协会萧秉权副秘书长讲:“看到这么多青年佛子来参加夏令营活动,就看到了佛教未来的希望”。我觉得,这话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期望。

我们今年的夏令营与去年比较,人数是差不多,但是今年参加者的年龄比去年更年轻,更整齐一些。去年,年轻人和四十岁以上的人,比例各占一半左右; 而今年,年轻人要占三分之二以上。从某种意义上说,佛教徒的年轻化,能为佛教注入新的生命力。从根本上说,佛教本身就是一个年轻人的宗教。大家知道,释迦牟尼就是三十岁成佛的,三十岁他就成了人天教主,就是三界导师,大彻大悟的人。佛的弟子里面,年轻的比丘、比丘尼和年轻的在家男女居士也是相当多的。佛教有一位非常著名的年轻菩萨,就是善财童子,还有一位与他同样著名的女性,就是龙女。这些典型人物的出现,在一定意义上,强调了年轻人修行的重要性,强调了佛教年轻化的必要性。所以,我也经常强调说:“青年需要佛教,佛教更需要青年。但从“觉悟人生,奉献人生”这个意义来说,与其说佛教需要青年,不如说青年更需要佛教。因为年轻人刚刚踏入社会,阅历不深,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在这种时候,如能听闻正法,亲近善知识,广修善根,这对我们青年人的成长和将来事业的发展,都是至关重大的一件事。所以,我觉得青年更需要佛教。

佛教确实是一个博大精深的宗教,我们可能听过许多法师、居士、学者的开示,尽管每个人讲的宗旨和精神大体是一致的,但是从各种角度,针对各种不同的实际情况,针对各种人所存在的不同的心结,所说的法几乎又是各不相同。他们各有各的善巧、方便,各有各的新的内容的发挥。我们昨天讲了赵州和尚的两个公案,这两个公案实际上是一个问题,但是因为提问题的人不同,所以赵州和尚也就有针对性地做了不同的回答。我们今天还接着讲这两个公案。我觉得,我们若能够先从知识的层面上来理解这两个公案的精神,对我们的修行,对我们认识佛教,认识自身,都会很有帮助。同时,对佛教一些重要教义的理解,也是非常有帮助的。

昨天讲的第一公案,是说“狗子没有佛性”。为什么没有佛性呢?因为它有业识在。从这个角度讲,我想不单是狗子无佛性,一切没有修行的凡夫,一切善根没有发掘出来的凡夫,都应该是没有佛性的。因为他们都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他们把本有的佛性迷失了,就像《法华经》里“穷子喻”中所比喻的那个穷孩子。这个穷孩子,实际上是一个大富人的儿子,大富人非常有钱,但又害怕自己身后孩子会受苦,就把一颗很值钱、很珍贵的明珠,藏在一件破棉袄的领子里面,然后把它缝得严严实实,就交给了这个儿子。后来,他的父亲去世了,家境一天一天地破落,家境虽然破落了,但这个孩子始终没有丢掉那件破棉袄,他穿着这件破棉袄,到处讨饭吃,到处流浪。后来有一天,从前在他家帮工的仆人认出了他,看到这孩子在外边流浪,讨饭吃,就告诉这孩子说:“你这件衣服里有一颗价值连城的明珠,你怎么不知道呢?”然后,就把这件棉袄的衣领拆开,取出了明珠。突然之间,这个穷孩子又变成了大富人。这个“穷子喻”是《法华经》里面非常有名的一个比喻。这个比喻说明了什么呢? 这个穷孩子就好像我们这些迷感的众生,衣服里这颗明珠就是我们本具的佛性。尽管我们本来就具足清净的佛性,由于我们处在一种业识茫茫的形态当中,由于这种业识的障蔽,使我们不能发现自身本具的这份珍宝,而在外面到处寻找,到处流浪,只有经过佛法的开导,经过善知识的指引、让我认识到自身本具的佛性。然后,通过一定的修行过程,就能使我们的人生来一个根本的转变,使我们转迷为悟,转识为智,转凡成圣。到那个时候,也就是我们本具的佛性显现的时候。

赵州和尚之所以要说狗子无佛性,是因为从佛教角度来看,在六道众生当中,只有人道才可以修行,才可以成佛,其他五道都没有可能修行,因为天上太乐,它修行不得; 地狱太苦,它也修行不得;畜类的愚痴把它障蔽住了,它是不可能打破自己的业识的,不能打破自己的业识,也就不可能使佛性显现。作为人,倘若我们在迷惑中生活,没有佛法的开示,没有善知识的开导,不但是狗子无佛性,就是所有迷惑而又不知修行、不知培养善根的人,固然本具佛性,也等于没有佛性。

第二个公案,也是针对狗子有无佛性的解答。狗子有无佛性呢? 赵州和尚说:“家家有路通长安”。这个解答应该说是偏重于理的方面来讲的。从理上来讲,不但人人有佛性,狗子也有佛性。就像我们每个人的家,家家门口的这条路,无论怎么走,都是能够通向长安城的。长安,在古代是多少朝代的都城,是中华民族的一个象征,那个时候许多中国人所向往的一个中心。在赵州和尚的这个比喻中,长安就是我们每个人所向往的精神家园,就是我们每一个人力争达到的那个佛性显现的时刻。赵州和尚借比喻来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有佛性,都能达到佛性显现的那一时刻,这是偏重理上讲的。好像刚才讲的那个穷孩子,自己衣服里明明有明珠,但是,如果不经别人的指点,他依然是乞丐,依然流落他乡。所以,从理来说,人人都有佛性,但从实际来说,本具的佛性若不被开发,有也等于无。

说了这么多,赵州和尚这两个公案究竟给我们一个什么启示呢?实际上,赵州和尚从根本上向我们开示了佛教所要解决的人生归宿这一根本的问题,佛教所要解决的问题,首先就是要使我们每个人充分地认识自身生命的价值,充分地开发和调动起自己的觉悟。促使我们立大誓愿,发大道心,认认真真地对待人生,彻底觉悟,彻底解脱。我们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是出家人,还是在家人,如果对人生能有一种严肃认真的探求精神,最终要解决的都是人生归宿这一根本问题。人生短短几十年,佛祖释迦牟尼也只活了八十岁,但他却能够很好地处理人生所面临的问题,最终彻底获得了觉悟,摆脱了人生的苦恼,证得了究竟涅槃,成为人天教主。他的教义流传广布,可以说覆盖了全世界、全人类每个角落。历代以来,追随佛陀的足迹,以求解脱、以求觉悟的圣者,可以说是代有其人,史不绝至。他们给我们每一位向往佛教、向往觉悟的人,树立了崇高的榜样,使我们在万世之下,高山仰止,景行行之。

另外,我要强调的是,对于赵州和尚的第二个公案,“家家有路通长安”这个解答,我们要从思想上有个根本的认识。也就是说从根本上来看,人人皆有佛性,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假如说还有一个众生没有佛性的话,就是错误的认识。因为释迦牟尼成佛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奇哉!奇哉!大地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著而不能证得。”这是佛教一个根本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绝不能有半点含糊,有半点含糊,都是违背了圣教。同时,对于赵州和尚的第一个公案“狗子没有佛性”这个解答,也要有一
个清楚的认识。也就是说,从现实来看,狗子没有佛性,因为它有业识在。这不仅仅是畜类的现实,也是我们每个人的现实。赵州老和尚给我们这当头一棒,说我们在业识蒙蔽中烦恼重重,向外寻求而不得,自家有宝识不得,自有佛性用不得,有也等于无!古人一直把这作为“无门关”来参,这确实是用心良苦,确实是为了引导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寻到解脱之门。参!

生活禅夏令营的生活,对许多人来说,既是新鲜的,也是陌生的,我想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种活动对于一个正在成长中、正要步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说,都是很有意义的。在这七天中,我们请了几位在佛教界、学术界都较知名的法师、学者来给各位作佛学讲座。可以说,他们都是尽其所学,全盘托出给各位作法供养。佛法难闻,我们每一位营员都应该以一种感恩的心情来倾听和铭记他们给我们的苦口婆心的教诲。

从这几天的讲演来看,我想对于一些刚刚接触佛教、初次涉猎到人生的根本问题的人来说,可能会有很大的触动。为什么这样说呢? 我们平常没有认真思考过人生的根本问题的时候,或许会觉得人生还是满轻松、满有意思的。通过这几天夏令营的生活,特别是听了各位主讲法师,学者的讲演之后,在耳濡目染当中,或许会越发感觉到探求和解决人生这一根本问题的必要,人生一世,我们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确实是值得我们认真思考的问题。这个问题是宇宙人生的头等大事。对于许多营员来说,在刚刚开始步入社会的时候,就有幸听闻佛法,就有机会探求和学习如何解决人生的这一根本问题,我觉得实在是很有好处,很有必要。

由于我们每个人生活角度不同,对于人生的看法也是千差万别各不相同的,这就是所谓的众生相。但是在千差万别的看法中,总有一个较集中的看法。这个看法就是: 我们在生活中所想象、所追求的各种各样的目标,究竟是可靠的,还是不可靠的? 我们如果冷静地思考一下的话,恐怕作如是观才是最实际的,也就是说,我们对人生所抱的目标、所做的追求,实现的可能性只有一半。因为任何目标的实现,并不是完全取决于我们自己。我们如果能够作如是观,才能在人生的道路上减少许多痛苦和困惑。

但是,这个问题并不是我们人生最根本的问题,我们人生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宇宙人生的究竟这样一个头等大事的问题。这几天的讲演,几乎都是围绕这个主题展开的。其实对于人生的究竟问题,各种学说各有不同的说法。比如社会上所提出的“终极关怀”,最后归宿的问题。佛教对这个问题总称为人生的解脱,或人生的觉悟。而在佛教内部,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是完全一致的,禅宗有禅宗的说法,净土宗有净土宗的说法,密宗有密宗的说法,各个宗派有各个宗派具体不同的回答。我觉得所有的回答都要以佛的教法、佛法的圣言量为根据。

我们修学,寻求解脱,不是指我们这个肉体生命结束以后的事,而是说我们这个肉体生命正在活泼呈现的时刻就要获得解脱,就要得到超越,这在佛经上叫做“现法涅槃” 或者叫做“现证涅槃”。在禅宗里,有时叫“立处皆真”,有时叫“当生了办”,也有时叫“当下即是”。这都是具有非常深刻、非常积极意义的解决人生问题的方案。即使净土宗说临命终时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它同时也强调,在我们生前就要获得念佛一心不乱的念佛三昧。什么是三昧呢?三昧就是正定。只有我们在生命呈现的时刻,时时把握自己,一心不乱,得大正定,临命终时才能把握自己,找到生命真正的归宿。

当然,对于初学佛的人,还不可能即刻就能领会和把握这一问题的根本。但是如果在我们刚刚开始探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先有一个正确的目标,就可以少出偏差,少走弯路。这个正确的目标是什么呢? 就是应该以大乘佛教的“自觉觉他,自度度他”的承担精神为努力目标。如果没有承担精神,只是从个人的生存苦乐来考虑这个问题,往往在学佛的时候容易在思想上和修行上出现偏差。大乘佛教告诉我们,要“不为自身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这是何等宽阔的胸襟,何等远大的志向!不管是一个教团,一个集体,乃至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每个人都能具备这种精神的话,那么这个团体一定就是一个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团体,一定就能够兴旺发达.如果每个人凡事当前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大众,把一己的利益放在大众当中去考虑,这就是我所主张的修生活禅的四个重点之一:“将个人的利益融于大众”。

在我们现在这个社会背景下,提出这样一种要求,在有些人看来,或许会认为是不识时务的。为什么呢? 因为今天的社会风气,虽然没有公然地提出大众要为个人服务,但实际上,这种倾向是相当严重的。而我们作为佛教徒,作为一个具有菩萨精神的人,绝不能降低自己的标准。我们要时时刻刻想到大众,心心念念都要怀着感恩的心情。没有大众时时处处带给我们的一点一滴的供养,就没有我们生生息息的每一天。这个道理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永远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谈到这里,我有两个意见提供给各位。 第一个意见是: 我们学佛是修行,千万不要抱着想得到什么的心态来学。想得到什么,这本身就是一种执著、妄想。学佛就是什么也不要! 因为我们所要揭示的东西都是我们本身具足的。所谓“衣里明珠,人人具足”,不要向外驰求,向外驰求是什么也得不到的。所谓“菩提自性,本自具足,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我们不但不要得什么,还要时时刻刻想到要舍弃一点什么。舍什么呢?不是叫你舍金钱、舍衣服、舍头目脑髓,对初学者来说,还提不到这样的高度,只是要我们能像儒家所说的那样:“每日三省吾身”。每一天都把我们身上存在的不良习惯改掉一点点,把我们的惰性改掉一点点,这也是舍。打个比喻来说,我们每个人的本心,或者说菩提自性,就像一面镜子。但是,这面镜子却在人世的风尘中被蒙上了尘垢。那么,我们怎样才能使这面镜子重现本具的光明呢? 我们就要天天来拂拭镜子上的尘垢,而且每时每刻还要注意不要让新的尘垢再蒙落上来,直至这面镜子的尘垢都被拂拭干净的时候,我们这个重现光明的心境,就会照天照地,豁然无碍。

我要讲的第二个意见是,学佛不要想抄近路,不要想捡便宜。儒家作世间的事情都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我们是寻求出世大法的,更不可能轻而易举便可做到,我们应该时随地要求自己: 难行能行,难忍能忍。

古来的祖师,他们接近佛陀在世的年代,或者在正法时期,或者在像法时期,他们的修行有时看起来打一棒、喝一声就开悟了,实际上,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修炼过程。更何况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打一棒、喝一声就能开悟的,而是要十年、二十年,像老鼠啃棺材板一样,认准一个地方,朝如斯,夕如斯,像这样锲而不舍地啃下去,才有啃穿棺材见到光明的时刻。而我们今天的人,所谓“去圣时遥,人心不古”,要想得到佛法的利益,解决人生这一根本的问题,更是难上加难,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耍嘴皮子说得好听,那是无济于事的。我们一定要脚踏实地,从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做起,要把佛法的原则、佛法的精神,一点一滴地落实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样,我们学佛的这种信仰,才是真正有价值,有感召力的,也才能够真正使佛教这种信仰获得社会广泛的认同。

我想在今天,不论是我们佛教界,还是社会,最大的危机不是别的,就是理论和实际的相脱节,任何一种学说,一种思想,一种信仰,如果没有忠实于这种学说或信仰的人去加以切实贯彻的话,那么这种学说或信仰,终究会被束之高阁,终究会被人们所抛弃。所以,佛教的几乎每部经文的开头都是:“如是我闻”,结尾都是:“信受奉行”。我想,这是祖师们在结集经典、翻译经典的时候,依据佛法的精神实质,所做出的一种用心良苦的安排。我们今天学佛的人,一定不要辜负祖师们的这片良苦的用心,把我们学到的佛法,领会的精神,逐步地落实到我们的生活当中。只有这样,佛教才有希望,才有广阔发展的前途。我们每一位修学佛法的人,也才能够真正获得佛法的利益。以上,是我给大家提供的两点意见。希望各位能够认真地思考,认真地落实在我们人生的整个过程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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